马匹的嘶鸣声打断了翌桧的思绪。刚刚进入城区,道路状况应该十分良好才对,不应该出现什么意外。翌桧正这么想着,马车的车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车闸咔咔作响,车轴像是要断掉一样。霎时停下的马车将车厢从正位甩斜,翌桧一下子被惯性从座位上掼到车厢侧板,然后又摔在车厢地板上。虽然没有撞到头,但是肩膀疼的要命。翌桧轻轻掰了一下,酸楚和闷痛感让她的眼泪一下子控制不住涌了出来,不过还好,只是撞到了一下,并没有骨折。
翌桧扶着马车车门走下来,差点与慌张的驭者撞个满怀。驭者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翌桧,然后焦急地询问:
“魔法使小姐,您没有受伤吧?”
翌桧摇了摇头,开始确认周边的情况。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这是个十字路口,拐角处有一架大型载货马车几乎占用了一半的路面,而从这边看去那庞大的车身则阻挡了观察另一半路面情况的视野。一辆轻型马车从那被阻挡的视野里蹿了出来,翌桧所乘马车的驭者紧急刹车,但是还是没有停住,那辆轻型马车被撞倒了。
那辆轻型马车的驭者也在赶忙确认乘客的安全,不过很不幸的是,对面的乘客没有翌桧这么好运。她没办法自己走出来,是那名驭者把她抬出来的。刚一把她放在地面,那名梳着双股辫的黑发少女就按着脚腕呻吟起来。清秀的面庞沾满了泪水,白色上衣缀有的灰色水手领凌乱着翻起,同样凌乱的还有似乎是为了搭配上衣的颜色而同为浅灰色的百褶短裙。更为严重的是,她大腿似乎被什么东西刮到,白色裤袜勾开了一道长长的勾丝,血滴正从那里一点一点往外渗透。
翌桧揉着肩膀,感觉自己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就走近那名少女俯身检查她的伤势。图斯城的实习结束之后,翌桧的治愈魔法在某种意义上有了长进,对于这种程度的轻伤施展治疗至少能够减缓她的痛苦。翌桧慢慢地蹲下身,魔力荧光在手边聚集,想要治疗她的伤势,对面马车的驭者发出了慌乱的叫喊:
“请您千万住手!!!”
“诶?”
翌桧呆住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对面马车的驭者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离开伤者,牵动了刚才被撞到的淤伤,翌桧痛地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喂!你怎么能乱推人呢!这位可是魔法使小姐!”
翌桧这边的驭者指着对面不客气地指责他刚才的动作,对面的驭者则战战兢兢,忙不迭地鞠躬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太着急了!因为您这边这位小姐的违法行为马上就完成了,所以我才采取了正当防卫措施……”
肩膀的淤伤还难受着,翌桧本来也没打算追究什么,可是对面驭者的这么一句“违法行为”又点燃了她的怒火,她猛地往前跨了几步,气势汹汹地逼问:
“你说谁违法行为?我只是想要使用治愈魔法救助她而已啊!”
对面的驭者慌张地摆着手,解释道:
“不,不,看来您不是劳耶城的居民,所以您不懂……”
翌桧还没对这句话发作,翌桧这边的驭者却像是被点燃了什么引线一般发起火来:
“什么居民不居民的,你们劳耶城的人总是如此,说着别的地方的人听不懂的话,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然后莫名其妙的要求我们赔偿!以往你们欺负欺负我们这些外地的普通驭者,可是今天我的这位乘客可是魔法使小姐,你居然还这么放肆吗!我看你是找打!”
眼看对面挥着拳头就要揍过来,轻型马车的驭者转来转去,居然最后躲到了那名黑发少女的背后,央求着:
“茉莉小姐,请您快救救我啊!”
那名少女虽然还是按着脚踝,却很有气势地朝这边喊道:
“住手!”
这声音沉稳又威严满满,翌桧一下子就怔住了。这声音,真的是一名看起来与自己同龄的少女能发出来的吗?
紧接着,被驭者唤作“茉莉小姐”的少女继续沉稳地开口:
“银蓝色头发的女人……”
她的视线仔细地观察着翌桧,话说到一半,瞳孔疑惑地晃动了一下,小声自己嘀咕着:
“银发?诶,有点蓝色……怎么发梢是粉色的啊喂!这要选哪个指代词好?选哪个词能够有法律意义上的指代唯一性……对面的女人吗?诶不对,这太不明确了,那就银蓝色头发……可是这样也不精确啊,她发梢是粉色的……怎么办怎么办?那只能这么说了吗?只能这么说了吧!”
翌桧听着她的小声嘀咕,心虚地用手指盘绕着淡粉色的发梢,刚想出口询问,茉莉那富有威严而又沉稳的声音又开始宣告了:
“这位银蓝色头发,粉色发梢,紫红色瞳孔,胸前缀有同样紫红色颜色宝石的女人,我名为茉莉,是苏瓦尔王国的执业律师,这是我的律师徽章……”
茉莉试图取下缀在自己胸前的金色徽章,可是想要坐正身体的时候牵扯到了脚踝,一下子又疼的龇牙咧嘴。翌桧再次俯下身想要帮她治疗,她却焦急地挥着手拒绝,
“嘶……疼疼疼……银蓝色头发……嘶……粉色发梢……痛痛痛……紫红色瞳孔……嘶哈……胸前缀有同样紫红色颜色宝石的……咕……女人啊……你不应该……”
翌桧再次听到断断续续地对自己外貌的一大段描述之后,开始心疼起这位被唤作茉莉的少女起来。看她讲这么多话只为表达对自己的指代,翌桧实在觉得令人费解。为了减少双方沟通的成本,她干脆简洁地说道:
“我叫做翌桧。”
茉莉怔了一下,嘴巴“啧”地咂着舌。
“啧,我本来就是要问你的名字来着,这下倒省事了。”
她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要求道:
“翌桧小姐,请你向我的驭者道歉。”
翌桧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我要向你的驭者道歉?明明是他推搡了我!”
与茉莉那副沉稳的声音相比,翌桧的声音更像一个委屈的小女孩。但是那副沉稳的声音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首先,你想要擅自对我使用魔法进行治疗,这是毁灭证据的违法行为。根据苏瓦尔流程法规定,发生事故之后应当由经公署认可的医者或专门魔法使对伤者进行救治,同时保存伤情的一切证据。所以,你擅自想要使用治愈魔法治疗伤者的伤势,使得事故造成的伤势情况发生变化,这会导致后续对事故后果的鉴定无法进行,也就是说,你这是毁灭证据的违法行为!我的驭者为了制止你的违法行为才对你进行了推搡,是堂堂正正正当防卫!”
“哈?我明明是为了救你诶,你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的鬼东西,为什么我非要向你道歉不可啊!”
“首先,并不是向我道歉,而是向我的驭者道歉。其次,这些只是厘清基本事实,并不是要求你向我的驭者道歉的直接理由。事实上,我的驭者的正当防卫成功阻止了你的违法行为,也没有造成你的损害,所以这是一次非常完美的正当防卫,做的很棒喔!”
茉莉最后一句对驭者的夸赞恢复了少女的声线,那名驭者受到表扬之后喜笑颜开地点着头感谢着:
“都是茉莉小姐教导的到位啊!我才能在危急时刻正确的行使法定权利!”
虽然觉得茉莉少女的声线还蛮可爱的,但是翌桧完全没听懂她之前所说的内容。听起来像是在胡搅蛮缠些什么,翌桧对付这种人的经验就是,比对方更胡搅蛮缠就可以了!
“我怎么没有受到损害啊喂!我的肩膀现在还疼着呢,而且越来越疼了,啊~好难受啊~是不是要脱臼了啊……怎么就没有损害了!呜啊~疼死我了呢~都是你推的我!你要负责!负责!”
翌桧捂着肩膀夸张的喊叫起来,还挤出几滴泪水,带着哭腔指责着对方。按常理来说,应该会有围观居民上来指点着调和双方的矛盾,可是别说围观的居民了,因为倾倒的马车堵塞了街道,后续的车辆都乖乖地停在原地,这些车辆的驭者们都在观察着这边,却没有人乱动。按常理来说,大家行驶在路上突然发生事故,后面的车辆会主动帮助清理道路的。
茉莉盯着翌桧夸张的动作,又低下头小声嘀咕起来。
“嗯,这下看来麻烦比较大,需要开庭审理了呢,如果双方都有这种伤到骨头的情况,那么说不定不单单是赔钱的问题,嗯,还需要考虑……啊不对,现在应该首先主张名誉权和平等权!”
“哈?”
茉莉锐利的眼神在翌桧和翌桧的驭者身上跳来跳去,还是用沉稳的口吻说:
“现在,来说说你为什么应该道歉。”
“哈?那你说说看啊,凭什么我要道歉!”
“你的驭者刚刚说‘可是今天我的这位乘客可是魔法使小姐,你居然还这么放肆’,从这句话里,可以推定您的驭者具有认为魔法使要优越于普通人的想法,这违反了苏瓦尔宪法所规定的人人平等原则。另外,他还说了‘你们劳耶城的人总是如此,说着别的地方的人听不懂的话,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然后莫名其妙的要求我们赔偿’,可以看出来他对我们依法行使权利的行为存在很大的不满,或者说对劳耶城的‘正义之民’的法律信仰存在不满。这种观念无疑是冒犯了劳耶城的居民和苏瓦尔的法律,构成对劳耶城居民名誉权和苏瓦尔宪法所规定的平等权的侵犯,要求道歉是我方不可动摇的权利!”
被点名了翌桧的驭者不耐烦地反驳着:
“即便是我说错了话,那么也是我来承担责任吧,凭什么要翌桧小姐对你道歉啊!”
“咳嗯,因为你和翌桧小姐之间构成了雇佣关系,虽然你的辱骂行为并不是职务行为的一部分,但是与你先前的职务行为存在相当程度的联系,根据雇主利益与风险归于一致的原则,你的行为造成的后果应该由雇主承担……嘶……疼……”
茉莉大腿上的划伤带来的疼痛好像突然加剧,尽管她努力保持着镇定,可是声音随着讲述不断发颤,直到疼的讲不了话。她低头确认着,发现大腿上的出血越来越严重,黏连了裤袜的勾丝,与伤口混杂在一起,牵扯着里面的血肉。翌桧赶忙蹲在她身边,仔细检查着茉莉的大腿。伤口里好像嵌着什么金属片一样的东西,估计是破碎的车厢零件在翻滚时嵌进去的。
“这可不行,如果不赶快清理的话……”
还好刚才没有贸然使用治愈魔法帮她缓解症状,不然可能发现不了伤口里还卡着异物。翌桧想要赶快撕掉茉莉大腿上与伤口黏连的裤袜,避免灰尘和汗水渗透进伤口。她灵巧的拔出腰间的黑钢剑想要作为工具,茉莉却还在提着荒谬的问题:
“诶?你不是说肩膀脱臼了吗?”
“那是骗你的!好啦别动,让我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啊……”
“诶?骗我?这么说你刚刚那是……那是诬陷啊!还有还有,就算不用魔法,对伤者进行处理也必须是由公署指定的医者来进行,所以你现在仍旧是违法行为,咿呀!不要脱……不要脱人家的裤袜……未经女性同意触碰身体和衣服,就算同为女性也是违法行为,还有你在市区里没有正当理由拔剑也是违法的……咿呀不要!快住手,快住手啊!”
“少废话,再不脱掉伤口处理起来会很麻烦的,脏东西进去之后清理会很困难,所以乖乖别动!”
翌桧不耐烦地“唰”的一下撕开茉莉右腿被出血浸的黏黏糊糊的裤袜,发现她的大腿内侧有一处很丑陋的大块痕迹,不由得愣了一下。从翌桧的反应当中,茉莉明显察觉到了翌桧看到了那处痕迹。脸上挂着羞愤的表情,不再用那副律师的腔调,用回了那副少女的嗓音:
“你诬陷还有强迫还有擅自拔剑还有不听人还有还有好多总之我要对你正当防卫了啊啊啊啊啊!”
两人周遭的空气扰动着辉映起荧光,翌桧呆住了,喃喃自语出两个字:
“魔力?!”
随后,茉莉聚集起的魔弹砸到了翌桧身上,魔弹的强度并不大,只是冲击力让翌桧后退了几步,茉莉则不顾流血的伤口,弯曲起大腿,遮挡着那块痕迹。
翌桧抚着刚刚被击中的侧腹,又好气又好笑地问:
“原来你自己也是魔法使啊!那你治愈自己不就行了吗!还等什么公署指定的救护人员……”
“我魔法使的身份只能在我执行任务的时候才算数!特别是当我自己也卷入争端当中的时候,我必须要回避才行,倘若给自己擅自治疗,不也是毁灭证据的违法行为吗!我身为苏瓦尔王国的执业律师,怎么能知法犯法!”
翌桧已经彻底无语了。沉默了片刻之后,作出了一个非常妥当的评价:
“那个……哦对,茉莉小姐,兼苏瓦尔王国大律师,您还是伤的不够重!”
这下,翌桧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对面这位,已经当律师当到骨头里面,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双方只能在这里,等着公署处理事故的人员赶到才行。令她十分不解的是,周遭的路人和被事故堵塞在后面的其他车辆似乎一开始就秉持着这个想法,没有任何人着急先走、乱动,或者挪动事故现场。她的驭者看出了她的不解,叹了口气解释起来:
“翌桧小姐,劳耶城的人们就是这样的。您不会以为那边那位茉莉小姐只是少数人吧?劳耶城被称为‘正义之城’,因为这里是苏瓦尔王国律师、法官还有各种各样法律相关人士的集聚地。我尽管来过这里好几次了,但还是听不懂他们的许多话。或许,我们从观念的根本上就无法理解对方。就像您看到的这样,因为法律规定事故现场不能擅自挪动,所以这帮人都乖乖的堵在这里,好像都没什么急事一样!这要是在别的城市,又没出什么人命,您又会治愈魔法,十分钟就可以处理好事情了!真是不可理喻!”
翌桧点了点头,对驭者“不可理喻”的评价深有同感。正如驭者所说,又没出什么大事情,也没出人命……
突然,翌桧感觉刚刚被魔弹击中的侧腹有一种突兀的撕裂感。她抚摸着那处身体,正疑惑着,撕心裂肺的剧痛瞬时将她击倒在地上。她嗓子里又腥又甜,艰难地咳嗽着,暗黑色的淤血从嘴角滴落。驭者吓得摇晃着她的身体,不住地呼唤着她的名字,茉莉也吓傻了,呆在原地,自我怀疑似的不断重复着:
“啊咧?这种程度的魔弹……不可能会击伤人的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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